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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院中瀰漫的藥水、病人的氣味,我帶著不甘願與些許的憤恨踏進爸爸的病房,
爸爸醒了過來,我坐在爸爸的病床旁,攤開我的報紙,爸爸轉身向我說了些病房的瑣事,
原來我三天沒來,四人病房中兩位已是新面孔,只有半昏迷狀態的老伯依舊在,
他年邁的妻子仍守在他身邊,我從報紙間向他敷衍了一句話,就又埋頭報紙中,
過了一會兒,爸爸問我是不是來這裡看報紙,我說:「沒有,要幹什麼?」爸爸沈默了一下,他望了望隔床的老夫婦,眼神中透露了無奈與落寞,我的怒氣無意中上升了起來,我說:「你難道要像人家一樣,要我們全天候陪你,什麼事都不用做。」
這些日子以來,他整個人非常的虛弱,陷入了消極灰暗中,我認為那是他自取的,他對家庭不負責任,不停換工作,收入不穩定,賭博輸掉了爺爺留給他的財產,那些錢用勞力大概要做上好幾十年才能換取回來,家庭經濟數度瀕於崩盤,
連他自己的健康,他也從不正視,直到人不得不進入醫院。
他的所作所為,母親很不諒解,我進大學後也對他開始有了憎恨,我想我今天
之所以不能像同學那樣無後顧之憂、專心準備未來都是因為他,我為什麼得去承受他荒唐的後果,還得暫放學業來醫院照顧他,想到這裡,就更加添我的不滿與憤怒,也更令我不願去多關懷他的病情。
爸爸緩緩的坐了起來,他說:「我知道我過去很不會去想,
因此有很多不負責任的行為,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愚蠢,所以我不敢怪你媽媽不來照顧我,不敢要你每天來看我,一個人待在醫院,沒人來探視,連家人都不願來,孤孤單單,無聊時只能和病房裡的人聊天,看著人家有家人陪,我卻像孤單老人一樣。」
A
說著說著,他掉下了淚,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淚,我的心撼動了,怒氣不知為何消了一大半,
「我知道爸爸對不起你,我想我再沒多久,只希望剩下的日子對你、對這個家能有所彌補…」
我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,他一直是關心我的爸爸,是一個到老了才知所反省的可憐人,
我身為人子,只一味要他給我好日子過,我未來又能給他多少好日子呢 ?
站在十二層樓的病房,俯視窗外,夕陽西下,已近黃昏,我希望一切還來得及。

摘自聯合報88.9.30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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